3/17/2013

三個英文老師

1.
記得我升某名校中一的時候,我在學校的形象還算乖巧:不會頂撞老師,平常在學校做Project,雖然分不了組,但勉強還是有個乖巧,聽教聽話、肯做肯學的形象;儘管當時正值某件黑歷史,但我覺得,中一最深刻的,並不是這些風波。

還記得我曾經試過這樣的一幕。早上七點多回到學校,八點左右點名之際,我收到了班主任夾在點名簿裡面的一篇英文作文,還有一個Call Slip。當我看見上面寫著中七的班房,還有我的名字在上面。我其實已經知道有點不妙。

當我去到那班房的時候,我拿著那份只有六分(out of 18)的英文作文,坐在這老師的面前,在他面前被他輔導改文。這個老師在中七的學生面前教中一學生,而當中有三分之二的語氣是不耐煩,另外三分之一則是有點責罵,想要罵人的衝動。

無他。我當時連那些低能的現在式也錯。He 後面的動詞忘記加上s。過去的事情忘記了用過去式。現在進行式忘記了加ing。Preposition錯到一塌糊塗。我還忘記了說,那個老師,是個會考滿分的老師。其實就算是會考只有十二分的我,現在回看自己的作文,也可能會這樣做。可是這個人稱Killer的老師,卻讓我有著極大的印象。

除了是老師的印象,更是英文。


2.
於是我下定決心要「學」英文;我喜歡看書。小學就已經有這個習慣,到了中學也是如此。可是我看的書卻很奇怪,都盡然是一大堆翻譯小說。

記得當初開始看書,又是和英文課有關。英文老師上堂要教福爾摩斯和莎士比亞。中三的教了其他的短篇故事,例如Roald Dahl。當然這些都是挑選過的簡單課文,卻讓我願意去圖書館翻書本。

福爾摩斯當初嘗試看的是原文。當然那太難。莎士比亞也嘗試過翻圖書館那本厚重的,超大本的集合裝,可是我一頁也沒看完就丟回去,因為那是原文書。所以我只好看簡單版,故事精裝的。記得那時候學校的圖書館,有一本藍色皮的莎士比亞。那本是我第一本能看懂的英文故事;也因為我當時是一個隱性的反社會暴力狂,所以迷上了看偵探小說,常在構思到底要怎麼樣殺光身邊的人而不被發現。

當年我還買了我的第一本英文小說。那是克里斯蒂的Death on the Nile,在又一城的Page One 買的. 你知道我是為什麼買這本書嗎?無他,因為當年我玩過同名的一部小遊戲。

3.
中三那年,我遇見我的第二個讓我深刻的英文老師。

他的遭遇很有趣。先是修數學,後來教書途中,又去了英國再讀幾年,這次修的是完全不相關的英文。他很像是Richard Gear。當然,請自己去掉Richard Gear打過的Botox和護理過的面容——如果他有的話。

他沒有教過我什麼英文。那時候的文科班,大家都不讀書,或者是說不是讀書的材料吧。會讀書的人一早已經進了理科。身邊的這群同學,寫英文作文要靠Google Translation,寫個一百字的作文,快一個小時也寫不出。老師教書,除了是不斷的派Notes,播帶,做Paper,做書,做,做,做,寫,寫,寫之外,已經沒怎麼樣教過東西。好聽點說這叫做無為而治,難聽點說,這叫做消極抗戰。

學,從一個消極的,單純是填鴨式的被灌,變成了需要你自己慢慢「求」的。我當時交了不少文,因為不交文基本上學不到東西。那時候也是我第一次接觸圖書館的文學作品。傲慢與偏見。1984.——還有迷上了看島田莊司,Ellery Queen。我常覺得推理小說很沉悶。文學作品也看不懂,於是也就因此開始了看輕小說,也將那些在Page One買的英文小說丟到櫃桶。我偶然會問一下他一些文學的事,而他也很樂意的答我。

可是我還是很好奇,所以我問了我的英文老師。「學校開 Eng Lit 嗎?我想讀。」

4.
中五脫離原本的名校,又從DSE入了崇正。記得當日填表之際,我看見了列表上有一欄寫住英文文學。我當時拿著十二分的成績,心想既然我最強的一科就是英文,有個C,報文學也應該沒問題吧。

面試的那老師告訴我,你的英文沒有B或A,我們不能讓你讀文學。我總不成丟下我的申請資格,然後大氣的說「那我不讀中六了」。畢竟現在是我在求人,不是人家在求我。

我事後問了教文學的英文老師,知道了幾件事情:原來我可以報文學,可惜已經過期了我不能報。

一年之後,我又收到另一條資料:所有在中六修文學的人,全部到了中七都Drop了。我竟然有點慶幸,但又有點覺得難過。

5.
中七放榜當日,我心底內已經想好要怎麼樣做。結果開出最差的結果,當日快晴天霹靂之際,我心底內有兩個選擇:要不報自修生重讀,報回歷史,隨便加一科我有經驗的選修。要不就是回去崇正,讀歷史加上英文文學。

我想也不想就選了後者。他頓了一陣,答道,好啊。我們去又一城的Pacific Coffee上堂吧。

6.
第一次上文學,其實和上第一次的英文沒什麼差別。六七年前的歷史繼續重演。身邊坐著的是一個女生,在中大讀英文系的女生。

我看著拿上手的那首新詩。老師問道「Romanticism」這個詞的定義。旁邊的那位中大的英文系女生,頓了一陣,於是不知道怎麼樣的臨時演繹出浪漫主義的標準定義。我支吾以對,想了好久,好久,於是說,浪漫主義其實就是愛。男女之間的愛。父子親子之間的愛。總而言之一切都是愛。

我很慶幸,在我面前的那個不是10A狀元老師,還會包容學生。可是我有種坐在舊校,和一大堆名校生同場的感覺——而事實上她亦是名校生。我在想,或許真的有人比較笨,有人比較聰明。只是笨作為一個遺傳因子,隔了六七年,或許會遺傳下去。

7.
一個星期前。

我剛考完中文口試,晚上八點多鐘,又去了又一城補課。

又一城的Pacific Coffee被縮減規模,剩下了四張小圓桌。於是我去了Habitu。老師不在場。她不在。不在太久了,久得有點兒讓人生疏。

我和另一個補課的朋友聊著今天的口試題目。還有三個星期。短篇小說未教完。長篇小說未教。莎士比亞未教。詩歌未教完。我忘記了交SBA。然後話題又在不知不覺之間切入到了文學。「真的不知道到時候考試該怎麼樣答卷。」「對啊,好怕到時候不知道寫什麼,東西都太虛浮了」。我的腦海中想起同學送了我一句:「棄船吧。五科夠入大學啦。」,然後我們又繼續聊口試。

老師到了。我看著Habitu的窗,想起了和那個Killer很熟悉的某個師兄。他以前很喜歡來又一城溫書,說這裡很靜,而每次來這裡總是個奢侈。付款之際,我無意之中瞄到了三個人七百多塊的飯餐,三十多塊一杯的咖啡,我也覺得這是個奢侈——當我聽見他去看《沙灘上的愛因斯坦》,只是買了二百八十塊的門票,心底內總是會希望,其實阿Sir你可以稍微自私一點。

8.
「你大學想要選什麼?」

三月初,在長沙灣的月台,英文老師冷不提防的拋下了這樣的一個問題。

「不知道。」

「我想你應該不會選中文吧。不見得你中文很好。」

「嗯。」

那是個權威式的笑容。一如他說過的任何東西——我其實很想回道,我曾經有想過選珠海的中文系,因為我可以只讀現代中文和中文文學。但我沒有繼續說。

「可能選人文或者哲學吧。總而言之是社會科學的那門東西。和思兼差不多吧。」

「人文?哲學。沒門兒。你太感性了。你根本不是會那種理性的人。」

「那我要選什麼?」

「你除了英文以外,還有什麼可以選的嗎?」

車到了。我和他在車廂內隔了幾個人。我無語了好個一陣。直到車廂在太子站打開之前,之後,我還是那張目無表情的臉。

9.
案頭上,放著Lord of the Flies 的譯本。那是文學讀本。除此之外,還有一本Othello。

那本 Lord of the Flies 是本厚重的紅色硬皮書。上面有個標籤,寫住「有成書業公司」,還有新台幣28800的字樣。紙質老得發黃,比我還老,而且厚重,就像是在學校圖書館借過的那本莎士比亞。想當然我不會買這樣的書。太貴了,而且太精緻了。我只會借。

然後我今天要讀完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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